孤岛似的学校里,贾校长是老大,他那四方大脸和张飞似的大圆眼,总能在人群里一眼认出。他出身农家,家里人都是地里干活的,只有他在学校吃皇粮。他教物理,教学法扎实、课堂管理有一套,讲题像剥蒜一样干净利落,同学们常说“听他课舒服得要命”。我跟你说,他站讲台上的气场和站校门口推车进校时,绝对两个人。就是这人带着点刚劲又带着温度。
有一次下雨,政治老师代课,说贾校长去教育局开会。放学我在校门口看到他回来时,整个人乱糟糟二八大杠车轮满是泥,车篓里一团团的雨衣像个蛋,脚蹬高筒雨靴,手里还拽着卷成筒、系着彩带的奖状。那一刻,教与行政、权威与狼狈交织成一幅图景……这样的身影,说明了什么?真太有戏。教学与教育行政并非两张皮,他把课堂的严谨带进了学校治理里,资源整和师资配置也得靠这种接地气的硬功夫。
学校东侧要扩建,地上有坟茔,牵扯到迁坟、邻里关系、村民情绪,属地协调、社区参与、政策衔接都得上阵。贾校长带着夫人、母亲和几个教师踩着泥巴跑断了腿,母亲来学校哭诉、夫人跪烧香的画面至今让人记忆深刻。念念常说,迁坟那天她见到校长夫人拿着金纸忙得像个戏台上的演员。淳朴的农民为了下一代真能牺牲小我,挺感人的。还有孩子在墙头跑,校长索性在墙头加了碎玻璃,学生行为规范和校园安全管理就这么硬着手段推进。
家事和校事常常交织。校长家里两位女人吵得凶,他夹在中间抽烟不语,一动不动,等到气把他熏得脸都白了才说话;校长买了当时最贵的本田摩托,夫人学骑摔倒后他前保险杆就多了个凹痕。退休后他经商,开过砖瓦厂、纺织厂,用的是教书时那股吃苦和精明。真心的,他教会的不只是物理公式,还有做人、办事和担当。别闹了,谁能想到一个农村出身的校长,会把教学法和社会治理揉在一做教育?
回头课堂上的他,家门口的他,牵着泥车进校的他,都是一堂生动的公民课。他不矫情、不做作,做事像掰玉米一样实在,既有硬核管理的果决,又有人文关怀的温度。就这样,我把他记在心里,祝福他健康长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