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40年2月23日,吉林濛江县三道崴子一片积雪覆盖的树林中,枪声骤停。日军围上去,才发现杨靖宇已经倒下,身上多处中弹,握枪的手早已冻僵。没有人知道,他在生命的最后几天靠树皮、棉絮、草根维持着体能。敌人解剖时,胃里没有一粒粮食。
他才35岁。这位河南确山出生的共产党人,带着南满游击队一路硬扛,最终用生命抵住了那支强大的侵略队伍。
“如果中国人都投降了,还有中国人吗?”他曾这样对劝降的日军质问。话不多,却把日军的脸扇得生疼。
但这场生死战,其实在九年前就已经埋下了伏笔。
1931年9月18日晚,沈阳柳条湖附近传来一声爆炸。日本关东军随即宣布南满铁路被中国军队炸毁,还摆出了两具身穿东北军服的尸体。实际上铁轨几乎没受损,火车照常运行。这场“自导自演”,成了日军夜袭北大营的借口。
国民政府下令不抵抗,东北军几乎没开一枪就撤退。不到四个月,沈阳、吉林、黑龙江相继陷落,三千万东北百姓的生活彻底改变。
这就是“九一八”事变。从这一天起,日本帝国已经把侵略的脚步踩进了中国腹地。
在国民党政府忙着“攘外必先安内”时,共产党在江西瑞金发布《对日战争宣言》,公开对日宣战。1935年发表的《八一宣言》更是呼吁全国团结,停止内战,先打日本。这时,东北的一些地方势力和百姓,也开始自发抗战,比如高德隆、王凤阁等人组织的辽宁民众自卫军。
自卫军第18路军还真打了几仗。可部队里有人投降日本,有人被收买拉走。到1934年底,剩下的人不是被打散,就是并入了杨靖宇领导的抗日联军。东北的抗战,看似星星之火,实际上已经燃开了多个火头。
杨靖宇到东北很早,1929年就受命从鄂豫皖根据地来这里工作。九一八后,他接手吉林磐石的磐石工农义勇军,在红石砬子山区拉起队伍,成立南满和海龙游击队。1933年,他将这些队伍整合成东北人民革命军第一军独立师。
同一时期,东满、珠河、密山、绥宁等地,也相继建起第二军、第三军、第四军,以及多个反日游击队。到1934年底,中共满洲省委已经在东北各区建立了七个抗日游击区,部队整编为五个军,分散作战,同时配合全国抗战。
这一年,杨靖宇用第一军独立师联合17支抗日武装,挂起“东北抗日联合军”总指挥部的牌子。问题是,虽然名义上联合,但不同队伍的政治立场和信仰差别不小,共产党骨干比例太低,所以后来才会不断出现降日、叛徒的情况。
抗联的名号传出后,日本方面的注意力也跟着集中。
1937年卢沟桥事变,全国抗战爆发,杨靖宇代表共产党和抗联号召东北同胞积极反击。敌人不断派人劝降,他就丢下一句让后人都记住的话。
到1939年,日军开始大规模“讨伐”,还推行“并屯”政策,把村民集中到设防区,不让他们接济抗联。队伍伤亡、补给中断,一些原本并入抗联的非共产党武装干脆投降,内部还出现叛徒。
那时的杨靖宇,面对的是兵力减少、粮弹奇缺、情报被出卖的局面。他果断让部队分散成小股,转入游击。但一次次的围剿,让战斗越打越近,直至包围圈收拢到那片树林。
他的死,不是孤立的悲壮,而是东北多年抗战缩影的终结之一。
比如辽宁民众自卫军18路军,从1932年在通化、辑安一带成立,到1934年底最后残部并入杨靖宇部队,不过三年时间。他们打过十几次大小战斗,但也因内部不统一,被诱降、被分化、被日伪收买。王殿阳战死,董作顺一度投降又反正,部队反复崩解。最终,能坚持到最后的寥寥无几。
这样的命运,在东北抗战史上并不少见。因为从1931年到1937年的六年间,国民党军主力基本没在东北作战,地方武装、共产党领导的游击队、自发的义勇军成了主要抵抗力量。战斗力靠经验和决心撑着,后援几乎没有。
杨靖宇的抗联第一路军也是如此,他们不仅要对付日伪军的武装,还要防守队伍里的变节和背叛。一次次的突围,换来的是一次次人员流失。直到他的名字和故事,成为东北抗战的象征。
2009年,他被列入“100位为新中国成立作出突出贡献的英雄模范人物”。2014年,入选第一批著名抗日英烈名录。2015年抗战胜利70周年大阅兵,打头阵的战旗队列中,“杨靖宇支队”的旗帜正处第一排正中。
吉林集安曾是抗联活动的重要区域。老一辈人至今还能讲出当年的故事,山里还有密营的遗迹。有人亲眼见过用简陋木板封住的小仓库,里面残留着旧铁锅、斑驳的步枪。这些物件,让人感到那些名字并不只是书本的记忆。
抗联在东北的斗争,从九一八之后就没有断过。哪怕部队被打散,哪怕有人投降,哪怕环境恶劣到只能嚼棉花过冬,也有人选择继续打下去。
所以,杨靖宇的最后那场战斗,不是开始,也不是结束,只是漫长抗战中最不该被遗忘的一个瞬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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